汉字家族中的“洋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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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成良



翻开新版的《新华字典》，我们会惊奇地发现，汉字家族又增加了一位特殊的成员，它就是“0”。此君可不像《阿Q正传》中钱太爷的大儿子，是个“假洋鬼子”，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洋鬼子”。

　　“0”本是古印度人的发明，现已传遍全世界，被人讹称为“阿拉伯数字”，而我们中国则俗称其为“洋码儿”。“阿拉伯数字”已成为全世界通用的数字符号，被广泛运用于众多学科领域和生活领域。而我们中国人为了书写方便，又常常把表示数字空位的汉字“零”也写作“0”，印刷厂如法炮制，便也印成了“0”。

　　早先时候，“0”在汉字家族中没有合法地位，它只能与其他阿拉伯数字一同使用，而不能与汉字连写并用。否则便往往要遭到汉语言文字卫道者的口诛笔伐。但是任何指责似乎都无济于事，怎么也禁绝不了人们对这位“洋鬼子”的偏爱。光明日报在1984年针对“0”是不是汉字的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论者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后来，国家相关部门规定了“0”在汉字家族中的合法地位，了断了这宗旷日持久的公案。这位历尽坎坷的“洋鬼子”终于苦尽甘来，堂而皇之地走入了汉语字典，稳坐了“LING”条下的第一把交椅。那些激烈的“反0派”从此偃旗息鼓，不再喋喋不休地说长道短了。

　　但是，我觉得这个“洋鬼子”始终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汉字。

　　且看这个“0”字，在数以万计的汉字大家庭中是多么不伦不类，完全不具备汉字的基本特征。汉字的形体特征是方块字，笔画特征是横平竖直，而“0”却是圆而又圆，其曲中规。汉字的基本笔画有点、横、竖、捺、提、勾、折等，一笔一画都有名堂、有讲究。可“0”的笔画名称叫什么呢？它与哪些字属于同一部首呢？用“六书”来考查，“0”是独体字，所以不会是指事、会意、或形声；那么它是象形符号么？但“0”所表示的意义是无形的，无形的事物又怎么“象”得出呢？没有部首，当然也不会是“建类一首”的转注字；那它只是假借了，但假借是“本无其字，依声托事”，既然汉字中早有“零”字，那我们又何必去“借”呢？再从书法角度看，我们的汉字是一种极具艺术内涵的文字，经书法家书写出来，表现出极高的审美意味和观赏价值，这种艺术魅力在世界文字之林中也是独一无二的。我相信，不会有哪位书法家愿把“0”请进自己的艺术作品中去的。

　　或许规定它为汉字恐怕仅仅是为了“书写方便”或“大家都这么写了，符合约定俗成原则”而已。但无论怎样，也不能置汉字的特点不顾呀！否则，那还叫“汉字”吗？再说，洋“0”被“规范化”后，土“零”表示数字空位的义项并未取消，这两字并行于世。那么，引进这个“洋鬼子”的意义究竟何在？为了切实维护汉语言文字的规范性，何不将“0”“请”出去！（杜成良）

　　                              《中国教育报》2008年2月15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