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下达“禁补令”

心平气和

山东下达“禁补令”

来源:中国教师报 作者:本报记者 马朝宏 李炳亭 添加时间:2008-2-27 11:19:00

　　　　编者按：2007年底，山东召开素质教育会议，颁布“40条”办学规范，提出“没有规范就没有素质教育”,素质教育要从办学规范抓起。在刚刚结束的寒假，山东向“补课”宣战，打响了素质教育第一仗。类似的禁止补课的规定很多地方不止一次地制定过，但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结果都是禁而不止。此次山东省教育厅在下“禁补令”的同时，派出多支高规格的督查小组，对违令者严惩不贷，开了一个很好的头。虽然多数一线教师对此表示支持，但反对和质疑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止。

　　“农历正月十五之前不得开课！”“寒假必须放满3周！”“违反‘禁补令’者将严惩不贷！”这是山东省教育厅年前出台的关于全省中小学寒假放假的“禁补令”中的硬规定。
　　类似的规定在山东省历史上不是没有过，也不是山东省的独创。因此很多人开始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寒假前夕，记者曾就此事采访过一些教师，大家都很关心，说已经感到省厅这次是下了大决心了，力度应该不小。但是，由于“这么多年了，这些政策什么时候执行过”，更多的人都在观望，而没有抱太多希望。

“看来省里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放假伊始，山东省教育厅就派出检查组对学校的放假情况进行了随机督导检查，此次督导有所不同，省厅领导亲自带队，不提前通知，随机检查，基本都是暗访，而且公开信箱和电话，24小时接受群众监督和举报。果然，有少数存在侥幸心理的学校，对“禁补”规定置之不理，济宁市实验中学、嘉祥一中、五莲县管帅中学和桓台一中就被督察组逮了个正着。省教育厅毫不手软，责令学校立即整改，并对学校负责人处以行政警告的处分。
　　对学校负责人做出如此严厉的处分，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让很多人开始认识到：“看来省里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有了严厉处罚的威慑，山东省的绝大部分中小学师生度过了多年来最完整也是最轻松的一个寒假。
　　首战告捷，使大家对于“禁补”的态度，由年前的观望转为高度关注。老师们关注的焦点也从寒假“禁补”转向“开学后周末补课是否也会取消”。禁补，规范办学，素质教育似乎盖过了即将到来的高考，而成为山东教育界关注的焦点。山东省教育厅副厅长张志勇的博客点击量和数以千计的留言就是有力的证明。
　　
教师：“让我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吧”

　　刚度过轻松假期的老师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和兴奋，无论是在各个教育论坛发言还是接受记者的采访，提到刚刚过去的假期，无不称快，而且，对即将实行的双休日及晚自习“禁补”的政策充满了期待。
　　享受假期本是每个公民的合法权益，可是，山东省的中小学教师却很久都不曾享受过。
　　在张志勇的博客上，一位自称是淄博一高中教师的妻子的人留言道：“我和他结婚十几年了，可是这四千多天里，有孩子前的晚上几乎都是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到晚上11点……我给他算了算，从早上6点到晚上11点上班，除去中午2个小时和晚上1个小时吃饭时间，他每天在校工作14个小时，有时晚上回家后还得看作业到半夜……长年累月睡眠不足，身体不好，经常感冒，亚健康状态，腿疼，眼疼，颈椎不好，全是职业病。才三十多岁，外人却说他像个小老头，累得连夫妻生活也过不好……我就像是在守活寡，孩子就像没爸爸。”
　　这位教师家属所说的情况，是为数不少的教师家庭的缩影。留言最后一句“让我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吧”，让人感到无比的辛酸。
　　
学生：
“寒假不补课，我们真如过节一般”

　 除了老师，假期不补课最高兴的当然还有学生。济南七中的一位班主任老师说：“学校一宣布寒假不用补课了。他们都高兴得跳起来了，一点都不夸张。”
　　记者在山东省新华书店采访了一个正在买书的高一学生。她很腼腆但语气却坚定地说：“大家都过年，凭什么要我们上课？有时候真盼望着生场大病，那样就能躲过去补课了。今年当老师告诉我们寒假不补课时，全班掌声雷动，我们真如过节一般，但愿永不补课！”
　　作为教育的直接受众，长期以来，学生几乎没有发言权，然而他们却是应试教育的最大受害者。记者曾经采访过北京传媒大学的两位教授，他们对山东学生的印象是：普遍缺乏个性，听话懂事，没有闯劲儿，缺少风采和主见，性格都差不多，考试分数不低，综合能力和素质明显不如南方沿海地区的学生。该校甚至因此减少了在山东省的招生。学生的这些表现与中学期间过重的课业负担不无关系。学生个性发展受到严重影响，山东基础教育存在的问题已经非常明显。

部分校长顾虑重重，蠢蠢欲动打擦边球

　　正月初九，某高中已经开始报到。开学伊始，校长就召集高三全体教师开工作会议。校长在台上大讲“省里的规定是理想化的”“我们不是省级规范化学校，不怕撤”“要抓住别的学校不补课的机会，把学校高考成绩提上去”“考上北大清华，咱们学校奖励三万”，等等。校长讲完话刚要离开，山东省教育厅暗访组的两位同志突然从台下站起来，向校长出示了证件。原来，检查组的人和老师们一起听了这位校长的高论。
　　这个故事来自网上一位教师网友的讲述，随后记者进行了核实。
　　这位校长的做法和想法可以说是具有代表性的。据了解，为数不少的高中都把高三学生报到的时间放在了正月初九的下午。因为省教育厅要求，高三初十之前不得上课。张志勇在博客中写道，从这种时间的安排来看，校长们是以一种对付的心态来对待规范办学，似乎并不适应，更谈不上主动。
　　从老师们反馈的情况来看，山东各地不少教育行政部门和校长在和政策“打擦边球”、阳奉阴违方面，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学校让学生填写要求提早到校、周六和周日正常上课的申请书；有的学校计划周六周日正常上课，不过课程表上不排课；还有的学校一边讲减负，一边对教师进行成绩排名。校长的这种态度也招致教师的不满甚至对立情绪。
　　用张志勇的话说，目前的形势还是：冬日温阳，乍暖还寒。
　　德州市一位校长告诉记者，他非常支持实施素质教育，只是还有很多顾虑，最担心的是政策执行不下去。如果有学校不执行规定，执行规定的学校岂不是要吃亏？如果因此而导致学校的升学率下降，校长丢乌纱帽是小事，重要的是学校的生存将面临危机。毕竟，社会、家长对学校的评价中，升学率举足轻重。最重要的是，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对学校的管理主要也是看升学率。这个评价体系不变，校长们的压力依旧，就必然缺乏执行规定的主动性。
　　幸好，到目前为止，山东省教育厅的态度非常坚决，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学校开始规范自己的办学行为。
　　
家长分为反对和支持两派

　　不少山东家长在谈到 “禁补令”时，都竖起了大拇指。一位学生家长说：“以前看着自己的孩子过年都不得休息，还要学习到深夜，心疼啊！这下好了，今年孩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天天去打篮球，还能跟我们一起走亲访友。”他认为，治乱必下重手，如果几年前能像这样撤几个违规的“牛校长”，估计这种事早就杜绝了。
　　不过，也有家长执反对态度。一位威海的老师反映，整个假期不停地接到家长的电话，要求学校上自习和补课。
　　更多的家长则是担心。在孔孟之乡的山东，家长希望孩子考上大学的愿望非常强烈，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孩子能否考上大学。
  一位文登市的高三学生家长在张志勇的博客留言中表达了他的担心：“我们农村孩子的管理基本上得益于学校老师，孩子在家基本不与我们交流，我们管不了。现在孩子自由时间多了，自主时间多了，若孩子管不了自己，心思不在学习上，上网吧玩游戏都学坏了，对孩子的发展是不利的。”
　　从这位家长的表述中可以看出，以往的学校教育几乎占据了孩子所有的时间，甚至没有给父母留下与孩子沟通的空间。这不仅造成亲子关系疏远，令孩子缺乏自学和自主安排时间的能力，也让部分家长过度依赖学校教育，弱化了父母作为孩子监护人的职责。
　　家长的种种态度，说明规范办学和素质教育不只是学校和教育界的事情。加强对全社会的宣传，尤其是改变家长的观念，非常必要，也非常重要。

“禁补”，牵一发而动全身

　　针对学生和家长面对假期不知所措的现实，已经有老师提出，学校必须加强“如何让学生过一个有意义的假期”的研究。学校要加强与社区、家长的联系和沟通，让学生通过假期增加见识，培养能力，锻炼身体，从而快乐地生活和成长。解决了家长的后顾之忧，“禁补”效果才能更好。
　　其实，教育本来就应该由三部分组成：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而现在的中学生尤其是高中生，几乎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学校度过的：从早自习上到晚自习，周末补课加假期补课。山东不少住宿高中甚至一个月只休一天“月假”。这无疑使学校和教师背负了太多的责任，这是不合理的。原本，晚间、双休日和节假日是孩子接受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的时间，但现在这两部分教育都基本是空白的，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
　　还有老师提出，在寄宿制学校，离家比较远的学生如果每周末都回家，交通费用很高，对困难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何妥善安排这些住宿生的课余生活，也成为必须要研究的课题。
　　还有人对于“禁补“后的教育工作进行了展望，认为学生在校时间少了，如何提高课堂教学效率，提高教育教学质量，不使一个孩子掉队，也就成为教师面临的新课题。
  另外，如何解决校内补课转向校外补习班，也是家长和社会关注的问题。
　　补课，因为长久存在，已经异化为学校“正常”教育的一部分。因此，“禁补”牵一发而动全身。学校、教师、学生、家长和社会的的节奏和规律都不可避免地随它而发生改变，这必然带来一系列的不适应。可想而知，作为素质教育第一仗的“禁补”和规范办学，肯定不会是速决战。
　　截止2月25日，从记者得到的消息来看，山东大部分学校已经取消了周末和晚上的自习。但是，仍有学校打擦边球，有的学校领导开始玩文字游戏，说上面要求“周末不能上课”，但是没有说不能上自习、考试；也有学校规定学生周六周日必须到校，然后各科老师一早来发一堆卷子，让学生在教室里做，老师则闪回办公室，过一会来巡视一圈；还有的学校执行了规定，第一周“双休”了，但是听说周边几个学校周末都在上课，又开始动摇……看来，山东省教育厅督导检查的任务还非常艰巨，需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从目前的反馈来看，支持“禁补”的人占绝对主流，尤其是一线教师的热情和期望极高。在舆论上，“禁补”绝对占了上风，这也是民心所向。